2017年11月17日 星期五

Utamono Sisters:音樂課本的缺頁


回想Utamono Sistersうたものシスターズ)的音樂,總會浮現出這樣的畫面:帶著樂譜和開學剛買樂器的兩個人,翹課跑到河邊,吹吹停停,在遠處的教室開始點名的時候,一邊摸索著新玩具的可能用法,一邊停下手上的動作,看著天空發起呆來。

聽到Utamono Sisters,是去年在東京白石農園舉辦的戶外音樂節上。那天原本是為了Komatcha Klezmer(こまっちゃクレズマ)而去。這支梅津和時率領的這支大樂隊,從東歐音樂擷取元素,交錯著熱鬧的慶典與其影子的哀傷,在旋律與即興之間,用一種隔著距離的笑聲,刻劃著四十年來自由爵士的激烈與低迴。

多田葉子和熊坂路得子都參與了那天Komatcha Klezmer的演出,中場休息時,以為接下來上場的Utamono Sisters是一個縮小編制的類似路線,但是,儘管帶著相近的氣質,她們的音樂卻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展開。

2017年11月13日 星期一

裡面的聲音與傳說是那麼不同:記40年前的一場合奏


Abe-Toyozumi-Duo ‎/ Overhang Party : A Memorial to Kaoru Abe (1979)

要從鼓手豊住芳三郎的唱片挑出一張,在半個世紀中,或許Overhang Party還是最特別的。特別的地方並不只是這場錄音的傳說色彩,也因為裡面的聲音與傳說是那麼不同。

這張唱片錄製於1978年8月,阿部薰因為安眠藥服用過量死去的一個月前。自學薩克斯風,很少與樂手長期合作,本質上更接近獨奏者的阿部,在此前的一年半裡,和豊住維持了固定的二重奏練習,甚至想好了Overhang Party的名字。隔年發行時,豊住將樂隊名字放在唱片的封面,《過量的派對:紀念阿部薰》,像是說著阿部將自身意志激烈地投向虛空的聲響,也像是說著那場意外的死亡。

但是細聽這張唱片,卻會發覺,那裡面的聲音與我們熟悉的阿部薰——「生活過得亂七八糟,帶著憂鬱少年般的臉,矗立在絕對的孤獨裡吹著薩克斯風」——有相當的差異。

2017年7月25日 星期二

在黃蟲的沉默中:黃崇凱《文藝春秋》

黃蟲的小說總是在兩種聲音裡徘徊。

你會看到一種舊俄國小說的軌跡,主角剛剛遇到另一個角色,第一個動作,劇情都還沒有展開,小說便已經過去了十頁,談論著生命的本質和宇宙的邊界。在這個年頭,形而上的事物早已被打趴在地上,然而他的主角總與這些纏繞不放。

你又會看到一種輕浮而機車的對話。惡搞、調侃、帶著毒素的日常笑聲。一種始終處在高中男生的中二。幻想和八卦,無所依靠也無所信仰,交會在百無聊賴的日子裡。各種智障與靈光在誰射的最遠誰講的最難以置信的故事裡並存。

兩種聲音交錯在一起,有時讀起來並不舒服,那些都不是「好的故事」。但是,在那裡頭卻有一種悲傷在讀過之後延續著。或者說,正是因為這股悲傷,才讓那兩種聲音不斷地徘徊。

在最新的這本小說裡,黃蟲筆下的兩種聲音終於成為一個。

2017年4月25日 星期二

演出殘酷的方法:柳春春劇團《惡童2017》

柏林圍牆倒下前後,雅歌塔寫成《惡童日記》三部曲。回看二戰後的匈牙利,雙胞胎經歷的痛苦,問題不只是集權扭曲的人性,也是如何寫下這些。對她來說,殘酷太近,而對打開這本書的人,殘酷太遠。太近,使得無法被寫下,太遠,使得被寫下的,將從生活變成離奇的故事,清楚看到,也隨即忘記。

「我試著想去寫些真實的故事,但是在某些時候,當這些故事因為本身的真實性而令人無法忍受時,我就必須去改變它。……於是描述出來的事物往往與它本身所發生的事實並不相同,而是與我原先對它的期望比較接近。」

記錄殘酷是艱難的,但雅歌塔面對的不只於此。作為唯一的讀者,K鎮警局的報告,說著雙胞胎手稿的命運:「文章的內容不過是個虛構的故事,文中提及的事件和人物都不存於K鎮。」當生產殘酷的體制崩解,她也預見到,關於殘酷的記憶將一同逝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