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情感比較容易被記得,比較容易安置在抽屜的某個角落,關於那時候的顏色,那個空間的溫度,像是冬天清晨桌上乾掉的咖啡杯,或者夏天午後陽光照著鬧著的海濱。但是36度的七月夜晚卻跟你的身體一樣,潮濕而悶熱,些微的風打在黏膩的衣服上,儘管拿著啤酒,思緒還是纏繞難以釐清,只有蚊子嗡然飛過,像是你幾秒鐘想到又給忘記的什麼。
有的音樂風格比較容易效彷,比方說被打磨過後的迪倫跟披頭四,有的麻煩一些,比方說Doors跟Velvet Underground,又或者Pavement、Sonic Youth、Sebadoh、Dinosaur Jr.之於Jesus & Mary
Chain跟My Bloody Valentine,Pulp之於Radiohead跟Oasis。那些在時代的角落——或者,跟時代拉不上關係的無聊夜裡——從光影不明之處生長出來的囈語,總是帶給剛上完吉他課程的少年相當的挫折與挑戰。
這並不是關於這個團比較偉大、那張唱片更加經典的爭論,而是試著記下生活的不同方式。關於那些恣意、隨性、機車又帶著一些無奈的瘋話,關於風吹來依然燥熱的環河道路,關於那通你想打很久的、拿起又放掉的電話。雖然等到隔天在堆積成山的啤酒罐旁醒來,你很快就會忘記這些,但在那些片刻,在你的意識距離地面還有五秒鐘的時候,你或者曾經想起第一個和弦的把位,進行了一個把效果器踩到底的動作。
那是Slack Tide跟它80年代的前輩們最擅長的事情,用幾個簡單的和弦,速寫出一段美麗的旋律,然後破音開了起來,雜物閣樓似的,坑坑凹凹卻讓人感到安心,漫不經心的歌詞低低哼著,甚至有些咬字不清,加在一起竟意外地悅耳,起落之間,一段riff已經把你拉了進去,當你以為這才是開場,他們卻已經用三分鐘搞定了一首歌。透過電吉他的導線,feedback築起了音牆,有時暢快,有時滯澀,那在音源輸入與輸出間接觸不良的迴路,卻像它的名字一樣,反過來敲打著你,提醒著那些你記不起來,卻沒有真的忘記的事。那些聲音的坑洞,彷彿可以埋藏許多故事,沒有開頭,沒有結局,但你知道的,曾經有什麼在那裡發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