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還愛我嗎
今天應該很高興
下世紀再嬉戲
明白我始終必須遠走 一個人在途上
回來台灣近一個禮拜,因為感冒便一直沒有將那個晚上寫下來。讀了好些感想和報導,幾乎每一篇都會引用達明的歌名或是歌詞,或是標題,或放在結尾。彷彿是,要描述這一次重聚的演出,再沒有比那些十幾年前寫就的字句更適合的了。
並不只是說,這些字句讓二十年後的我可以憑藉著,去懷想那個世紀末般的提早來到的八零年代香港。而是說,達明一派,那些歌的本質便是一種不斷的追想。達明的歌總是帶著一種距離的透視,借由一種時間、空間的距離,來追想那份易碎易逝的美好。不僅僅是生命的浮華流淌,注視城市盡處的身影,頹廢與感傷,孤單的恣意﹔不僅只是這些而已。那份凝視裡每每是對另一他處的追憶(甚至於那是還沒到來的時間)。
於是在二十年之後,再一次聽到時,竟像是預言籤語。
那便不僅止是樂隊久別後的重組而已。今年有好幾支讓樂迷心喜的消息,先是Pixies,然後是Brett Anderson與Bernard Butler,還有House of Love。但達明的重聚卻更像是說,這一事件是早已嵌在那些聲音裡的。從消息發布到終於坐在紅磡體育館一角等待開場,並不僅是再次在舊日的地點聽著那時的歌曲而已(想起人山人海的留言板上那許多連看四場的樂迷們),那意思是,在這樣變動不定的時代,什麼都難以把握,而竟還有達明。對於那些易碎易逝,終將難再清晰的過往,竟還有這一次重聚。
達明作品中那份隱藏於新浪潮電子樂背後的昔日粵曲氣息也是(過了二十年,當時的電子合成器都已顯得懷舊)。無論在演唱會上翻唱的啼笑因緣,或是今年明哥向顧嘉輝致敬的明日之歌專輯,歌曲與新的演繹之間都是那麼合拍,彷彿沒有時代的斷層。那或許是因為達明這一派,原來便是一種追憶的聲音。
因為這樣,那些歌便顯得那麼遠,又那麼近。
也就特別適合香港這樣一個城市。(那片星光燦爛與人山人海)
彌敦道上的招牌總是生長到馬路的正上方,從尖沙嘴到旺角無時無刻都是滿街行人,綠燈亮起走在斑馬線上,總像是為了什麼名義的遊行一般。從巴士的二樓下望,隔著玻璃竟像是在另一個地方似的。在這樣的地方生活,對於城市以及自己,或許都會有更細微的體察吧。
也記得第一個晚上搭船到中環,沿著碼頭走到皇后像廣場還有蘭桂坊,五六樓高的聖誕樹已經亮起,一片歡樂,離聖誕夜還有兩個禮拜,街頭的人群便已經像台北過聖誕的情景。而對於當地人來說,這不過只是平常的一個禮拜六晚上。
去香港前拿著旅遊資料看了半天,多半是美食與購物,除了太平山與海洋公園像沒有其他的景點。但親身到了那邊,就會覺得這城市自身的掠影更像是該去看的地方,反而不需要什麼指南了。從歌賦街前方的台階向碼頭的方向看去,由於是在半山上,視線逐級下降,先是低矮的舊公寓,小吃店與傳統市場,最後是中環的高樓阻擋著天空,自然也看不到後方的海。從那裡像是可以看到從維多利亞港邊看不到的香港。
那像是說,是那麼繁華,所以也就有那麼的繁華落盡。夜半的尖東特別是如此。出了尖沙嘴地鐵站,沿著剛建好的星光大道,再過去便是尖東海濱花園。可能是還在施工中,除了鐵皮圍欄其實只有沿著港邊的一條步道,一過星光大道人群便少了許多,只剩下路燈,連對岸港島的燈光都隨著半夜而關掉大半。
那份寂寥與不夜城市的反差,不由得會想起達明的歌。
在這擁擠的城市,連自己的房間都那麼小,但經由隔著距離的凝視,便沉澱下來,在那追想的另一端,連喧囂都化作靜謐美好。
即使只是過客,三天兩夜自由行的觀光入境,不懂得任何廣東話(因此錯失了好些演唱會裡的對話),身處在彌敦道的人山人海之中,也像是在這裡住了多年,低聲唱起了那些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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