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10月23日 星期三

花々の過失:不以傳奇的身姿

「最大的夢想?就是把唱歌的事放一邊,每天專心去賭競輪。」

作為一部紀錄片,要說《花々の過失》到底拍了什麼,過了三天也想不太起來。只記得一些片段零落的親友訪談,然後友川拿起酒杯彈著吉他,賭著競輪撕掉彩票。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拍攝時間,並沒有記下友川創作生涯中的哪個時刻,那種「搖滾樂在那一夜失去了童貞」的時刻,有的只是日常生活積下的渣滓。

對於想要當成傳記一樣認識友川的觀眾,這可能是背離期待的吧。但是看的時候卻是徹徹底底被這部紀錄片撞擊的。那像是說,除了你早已聽過許多次的曲子,那些把心臟咳出來的歌,或許正是這些看起來無關的畫面,這些百無聊賴又無比誠實的日子,地鐵、街景、單車競輪場,才構成了友川。對於友川カズキ,從來就沒有什麼搖滾傳記裡決定性的一刻。

那或許就是我們一直在P.S.F.的唱片裡尋找的,他們不是在革命的旗幟下捲席時代風暴的樂手,而是在那未曾到來的決定性時刻逝去之後,在鬥爭凋萎,一切被高速經濟成長、國民所得倍增計畫掩蓋之際,背對這些建制,過起了自己的生活。不像Bob Dylan、John Lennon、Jim Morrison,友川カズキ、灰野敬二、阿部薰這些名字,如果在我們心中具備某種傳奇的位置,那是因為他們從來不以傳奇的身姿存在。

不再有烏托邦的革命幻想,也不曾在主流吸納次文化的潮流中卡位,就像阿瑋說的,友川總給人走在青春的延長線上的印象,但是對於在這三四十年走過的他們來說,這樣延長的青春並不具備特權。沒有可以用來高舉的夢想,也沒有轉身妥協的餘地,「作一個法外之徒,你得比其他人更誠實。」那便是為什麼,那決絕聲音裡頭的生命是那麼強韌,那並不只是活著的意志,而是即使是看似不羈不問的人生,仍然可以繼續下去,仍然可以選擇這樣活下去。

然後當霧散了泡沫破了,停滯的十年轉眼變成二十年,一億總中流終於玉碎,遠山金次郎換了西裝演出銀行時代劇,活在建制之外是派遣工的普遍而不是背棄成功之梯的抉擇,這些看似邊緣廢業的歌曲,便像是為了遲到的當下而作。銀幕上投射出的日常景象,一直都在某處,只是被高樓的影子遮住而已。而那從牆縫裡長出的野草,就像大旺說的昭和年間的氣味,深深地扎進250萬一坪的地面,讓水泥碎塊露出非關時代的時代感,不像日本的日本樣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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